股市前瞻：反彈還是反轉（三）
——經濟增量政策分析與展望
市場和投資者現在的困惑和猶豫，當然是因為近三年來盡管市場有多次反彈，但是每次反彈都以失敗而告終，熊市行情并未扭轉，故而信心和預期嚴重受損。因此，現在人們不但需要聽到發(fā)布、看到言辭，還希望見到行動和實效。這就給我們一攬子經濟增量政策的落實和執(zhí)行到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經濟增量政策展望與股市前瞻
在中央的大政方針決策之后，有一個各部門各方面政策部署的到位出臺、實施和落實，能否真正做到落地有聲，抓物留痕，言必信、行必果的問題。因為這樣一個一攬子經濟增量政策本身的實施和落實就會需要一個時間和過程，同時，這種一攬子政策的組合在實行過程中也難免會遇到各種情況和問題需要不斷地反饋和調整。這就要求我們自始至終一絲不茍、步步落實到位。所謂魔鬼都在細節(jié)之中。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說，細節(jié)決定成敗。
比如上述的金融信貸支持資本市場的第一支箭。這應當說是相當精準和可操作的政策。然而也要看到，這個政策要達到預期的效果，首先要有充分的信貸資金規(guī)劃和儲備。因為容易測算，如果相關高股息績優(yōu)上市公司和得到互換便利的金融機構確實依靠央行提供無限量的低息貸款支持，充分利用了股息與利息差的套利空間，那么，以上證指數為代表的股市在10月初這項政策開始實施后還會有10%到20%的上升空間，那么這對拉動幾十萬億流通市值的市場來說，央行需要準備的顯然就不是原來提及的以幾千億計而是需要幾萬億計的信貸資金支持。
其次，盡管央行提供2.25%利息的信貸支持，確實是給了高股息績優(yōu)公司的套利提供了激勵，但是高股息上市公司和得到互換便利的金融機構，考慮到經濟前景和未來盈利的不確定性，在風險、操作成本和套利空間有限的情況下，可能不一定愿意去申請這個只能定項使用的貸款，這樣即便有超限量低息信貸支持承諾，也可能未必有充分的相應定向貸款需求，這一點目前似乎已有跡象。因此這個政策要不至于懸空而能夠落實到位，需要央行和證券主管部門一系列工作的協(xié)調和配合。
再如宏觀經濟政策組合拳的第二支箭就是化解地方債務。有人測算說地方政府及其平臺僅欠企業(yè)的債務就達到GDP的10%，也就是說至少有12萬多億元人民幣。當然，欠債也有正常合約內未到期的欠賬和拖欠之分，并非全是拖欠。但考慮到地方政府還要解決拖欠體制內員工的工薪及到期債務的兌現，以及償還拖欠企業(yè)債務的新增國債利息負擔問題，估計即便是分步清償這些拖欠，也需要6萬億到10萬億之巨。這支箭要能奏效，起步就要有足夠的化債規(guī)模，同時還需要建立解決拖欠公司等市場主體債務的公共信息平臺，確保還欠還債的錢?？顚Ｓ谩?/p>
應當看到，盡管這新一輪化債的重點是地方的隱性負債，但是在目前地方財政緊張的情況下，他們更有動力優(yōu)先使用這筆錢去緩解非標負債還本付息的壓力，而對歸還市場主體的無息拖欠缺乏動力。因此這輪大規(guī)?；瘋?，如果只是臨時緩解地方政府債務的兌付危機，乃至又匆忙上馬一些可以短期拉動GDP，但未必能夠帶來合理經濟回報的投資和項目，那么只會孕育今后更大的債務負擔和縮小我們今后迂回的空間。毫無疑問，這次置換地方政府存量隱性負債，最有效率的使用是歸還拖欠的巨額企業(yè)債務和相關的員工欠薪，使連鎖的債務鏈得以化解，真正復蘇和提升市場主體的活力與提振工薪階層的收入和消費需求。可以認為，能否解決地方政府拖欠的巨額企業(yè)欠款和相關欠薪，為市場注入活水和活力，是這輪化債成功與否的試金石。
又如第三支箭，就是如何搞活和發(fā)展壯大民營經濟、堅定民營企業(yè)和企業(yè)家與國家共同繁榮發(fā)展的信心。這方面的文件過去已經發(fā)了很多，但是問題一直沒有得到真正落實解決。這次民營經濟促進法的立法決定，體現了中央對解決這個問題的決心?，F在用所有制分類已經不再能夠適應目前多種所有制混合經濟發(fā)展的現實。如上市的大型國有企業(yè)許多已經是民間資本和社會資本占多數股權。民營企業(yè)特別是民營科技型企業(yè)的許多大股東和投資人都是國資，但是經營方式卻是完全民營的。民營經濟促進法要真正發(fā)揮作用，需要適應今天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fā)展的現實情況，充分適應民營經濟在我國國民經濟中既是生力軍更是主力軍的現狀與國情。
國家和國有資本起主導作用，民營經濟成為國民經濟的主要部分，這是當今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基本現實與特征。我們的理論、政策和法規(guī)需要按照今天這個國民經濟的真實狀況進行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調整，才能真正給民營企業(yè)和企業(yè)家吃定心丸。相關部門應當跟進制定具體的規(guī)定，國家信貸和政府使用公共財政資金的項目和招標等資源，都要按照民營經濟在整個國民經濟中占大頭的實際比例進行公平分配，使資金和資源都得到更有效率的配置。要徹底改變目前國企中標分過路費、民企分標干活的這種徒然增加交易成本、浪費資源的不正?，F象。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當然要調節(jié)貧富差距、打擊各種違法違規(guī)行為，但是必須遵循可預期的法治化規(guī)則，其根本目的是把蛋糕做得更大、經濟更加繁榮、人民有更好的生活。這樣國家也才能真正強盛。
保障民營企業(yè)和企業(yè)家的生命財產安全和合法權益，是穩(wěn)定企業(yè)家信心的底線。這就需要相關部門特別是國家紀監(jiān)委和公檢法等執(zhí)法機關按照中央的精神出臺相應的可操作執(zhí)行的具體細則規(guī)定。如嚴格執(zhí)行收支兩條線的原則，所有涉及跨省案件執(zhí)法的經濟所得，扣除執(zhí)法成本以外全部上繳中央財政。地市縣區(qū)的執(zhí)法凈所得統(tǒng)一上交省級財政，從根本上鏟除“遠洋捕撈”“以刑化債”等趨利性執(zhí)法的土壤。
對于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中要求的糾正刑訊逼供的現象，落實的關鍵在于案件的調查審理中要重證據而輕信口供。對于缺乏客觀證據，涉案人又在法院庭審中翻供的案件，應當異地重新審理。屬于刑訊逼供的冤假錯案要追究相關當事人的責任。要堅決糾正我們歷史上教訓深刻、用受控嫌疑人相互的口供定案從而極易形成冤假錯案的做法，扭轉目前一些地方在留置和控制嫌疑人的外部聯系后，又強令嫌疑人打電話給親朋好友為其交納所謂贓款、爾后又作為辦案證據的現象。對于實行留置、邊控、凍結公司賬戶等限制公民或法人權益的做法，要向相關人員出示依據并建立申訴程序，避免對無辜的公民和無過失公司的不當侵害。要禁止任何執(zhí)法機關在法院判決生效前就先行劃轉犯罪嫌疑人的資金和財物。法治是經濟繁榮、國家政權鞏固與社會穩(wěn)定的根基。在這方面，實際行動一步，勝過綱領一打。
最后，第四支箭是關于樓市止跌回穩(wěn)。鑒于我國出生率下降、老齡化加劇的大背景，要促使樓市不僅實現一時的企穩(wěn)反彈而且步入長期健康發(fā)展的軌道，必須將其置入國家新型城鎮(zhèn)化的戰(zhàn)略藍圖之中。這里的核心問題是逐步解決以農民工為主體的中國當代產業(yè)工人及其家庭在就業(yè)地的安居團聚問題，這是關系到我國今后中長期經濟繁榮發(fā)展的關鍵，需要專題討論，拿出詳細的有相應資金安排的規(guī)劃、方案和部署。但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就是只要把幾億農民工及其家屬子女納入其就業(yè)地城市安居的視野和規(guī)劃，目前我國房地產市場的庫存和在建未建的房地產項目與土地儲備就不是過剩的問題，而是遠遠不夠。這是需要每年投入若干萬億、大約需要持續(xù)10年的浩大工程，也是我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實現現代化不可錯失的歷史性機遇。
總的來看，當前我國經濟的發(fā)展確實面臨著內外的多種挑戰(zhàn)，但是也面臨著難得的歷史機遇。股市是一時的反彈還是趨勢性的反轉，完全取決于我們的努力和工作。改革從來是危機和問題倒逼的，希望一下子一步解決所有深層的體制機制問題，往往欲速則不達。這次正在陸續(xù)推出的一攬子經濟增量政策的實施成效，在很大程度上綜合反映在股市與樓市這兩個真實反映經濟狀況和市場情緒的風向標上，已經成為國內外關注的焦點?？芍^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此，縱有任何艱難險阻，只能加碼拼搏，絕不能功虧一簣。只要我們解放思想、腳踏實地，既拼搏進取，又不急躁冒進，堅持全面深化改革開放這個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關鍵一招，相信隨著經濟基本面的持續(xù)好轉和企業(yè)盈利的不斷攀升，中國股市的波浪式慢牛和經濟的長期繁榮發(fā)展的目標一定能夠實現。讓我們滿懷信心迎接資本市場繁榮和燦爛的明天。
（本文為華生教授10月24日在中國證券報在南通舉辦的2024上市公司高質量發(fā)展論壇上主旨演講的修訂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