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新聞：吳先生，兩天三場的中美高層戰(zhàn)略對話今天落下帷幕，你對這場拜登任內(nèi)的首場中美高層級面對面溝通有何評價？
特約評論員 吳蔚：我留意到今天許多中外媒體不約而同使用了這樣的標題：阿拉斯加，沒有聯(lián)合聲明。是的，一場高層級外交對話結束后，會晤雙方共同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是一項體現(xiàn)雙方共識與雙邊關系的階段性外交文件。但盡管中美此番沒有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卻不代表雙方并沒有形成一些共識。某種意義上看，我認為這樣的標題才是完整且嚴謹?shù)模罕M管阿拉斯加沒有聯(lián)合聲明，中美卻依然取得了共識。
但我必須承認，這是一場雙方都在用力宣示各自立場的“對表會晤”。對表的意義不僅僅在于重新確定雙方存在哪些共識，更在于承認雙方存在哪些分歧，并且彼此都意識到要合理管控這些分歧，不讓分歧擴大為矛盾、矛盾升級為沖突。對于上任不足百日的美國拜登政府而言，這是尤為重要的。楊潔篪在會晤時、會晤后均反復陳明：這場對話溝通是為了貫徹中美兩國領導人除夕通話的共識，也就是不沖突不對抗，以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原則處理中美關系。
細看由新華社發(fā)布的中方通稿，描述這場對話時使用了“坦誠、深入、長時間、建設性的溝通”，在概括這場會晤的取態(tài)時使用了“雙方認為對話是及時的、有益的，加深了相互理解”，這就是總基調(diào)。
我留意到，中方的通稿里大量使用了“中方表示”、“中方強調(diào)”、“中方指出”的表述。這說明在這場中美戰(zhàn)略溝通里，中方花費了不少時間與篇幅將中國對黨的領導與國家政治制度選擇、國內(nèi)建設與治理、中美關系的總體判斷、中方的倡議、中方的底線、中方贊成的與反對的、中方對重大國際地區(qū)問題的思考與對策，都向美方進行了詳細闡述。這其實是在告訴美國方面，你正在與一個怎樣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打交道。
在第三場會晤結束后，中方代表團回到酒店駐地，王毅主動在酒店大堂里等待乘坐另一輛車的楊潔篪?，F(xiàn)場記者問王國委：什么時候召開記者會，打算談些什么？王毅回答道：我先和老楊商量一下。大家不要忘了，“2+2對話”的妙處就在于，中美雙方的“雙人組”一定是有角色分工的，在談判桌上你談什么，我談什么，自然是有所側(cè)重并且經(jīng)過事先謀劃。因此大家在中方記者會上看到，楊潔篪與王毅的先后發(fā)言相得益彰，共同構成了此次中方會談的總體基調(diào)。
值得注意的是，王毅的金句提及“不能單方面拉單子、提要價。”恰好就在美方“雙人組”的記者會上得到了印證。布林肯與沙利文不約而同地談及了“新疆、西藏、香港、臺灣”這些涉及中國內(nèi)政的事情，這倒是與他們在第一場會晤“不遵守最基本外交禮儀”的拙劣表現(xiàn)首尾呼應。
總體上看，我認為中方在這場對話會上的表現(xiàn)全面優(yōu)于美方。一方面中方的論述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增量，給世界傳遞了更多“確定性”的正能量。另一方面，中方也借此機會向世界展現(xiàn)出了：一個大國在外交舞臺上該有的樣子。道義在我，禮節(jié)在我，民心也在我。
中國的外交家們，不辱使命。
直新聞：正如你提及的美方“不遵守基本的外交禮節(jié)”風波，昨天的首場會晤在對媒體公開拍攝環(huán)節(jié)“嚴重超時”。吳先生，你如何評價美方的這個“小動作”。
特約評論員 吳蔚：外交舞臺上雙邊會晤的“開場環(huán)節(jié)”一般是主動向媒體開放的，這是一個雙方代表團剛剛落座，板凳還沒坐熱的“暖場時刻”。一般來說，會晤雙方的核心成員會借此機會當著媒體記者的面，在鏡頭的記錄下主動展現(xiàn)國家誠意與個人魅力。
這一場中美戰(zhàn)略對話會同樣也不例外，雙方事先商定中美的“兩人組”各有一個簡短的開場白。美方作為東道主自然是先開麥講話。我原先推測，布林肯會展現(xiàn)他的“美式幽默”，主動提議“如果時間允許的話，我希望能夠帶楊主任與王國委去打獵，嘗一嘗阿拉斯加的烤鹿肉”。但布林肯與沙利文卻板起臉唱起了雙簧，主動談及中國內(nèi)政問題，像新聞主播一般堂而皇之地“口播”美國那套所謂“應盟友之敦促，對中方予以關注”的結盟主義理論。這是赤裸裸的Ambush（偷襲），妄圖當著國際媒體記者的面給中方一個“下馬威”。在國際外事慣例中，美方的這種做法就叫“不講武德”。所以，這才是楊潔篪主任不得不越過“暖場環(huán)節(jié)”，直斥“我們把你們想得太好了，以為你們會遵守基本的外交禮節(jié)”的緣由。東道主“不講武德”，遠道而來的中國客人自然也不再客氣，楊潔篪擲地有聲的15分鐘脫稿講話在國際上形成了“現(xiàn)象級傳播”。
在這里我想補充一點：為什么外交會晤需要“暖場環(huán)節(jié)”？在我看來，這種展現(xiàn)友好姿態(tài)的開場白并不是徒勞無益的“偽善”，它是一條友誼的“安全繩”。哪怕雙方關起門來吵得面紅耳赤，雙方會后還是會以友誼為準繩尊重彼此的國家立場，哪怕所謂的“談崩”了，雙方的溝通渠道也仍然會是暢通的。就以特朗普執(zhí)政時期中美之間最劍拔弩張的“經(jīng)貿(mào)談判馬拉松”為例：無論是在釣魚臺國賓館還是在白宮的羅斯福廳，中美雙方都是寒暄著入座，微笑著離開。這才是大國外交該有的定力與淡然。#p#分頁標題#e#
而拜登麾下兩位外交官的表現(xiàn)，令我大跌眼鏡：他們的格局相比之下還是小了。
直新聞：那么美方的這個“小動作”折射了他們怎樣的心態(tài)？美方又是否真的聽懂了楊潔篪與王毅的“超時講話”？
特約評論員 吳蔚：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先談談美方的這個“小動作”的背后有著怎樣的戰(zhàn)略意圖。事實上，美方這個“不講武德”的“小動作”背后有著一個完整的“大動作”。布林肯出任國務卿以來的首次外訪定在了美國在亞太的兩大盟友：日本與韓國。與他一同出訪的還有剛剛?cè)胫魑褰谴髽堑膰啦块L奧斯汀。
此前有媒體推測：拜登政府尚不知道該如何制定中國政策，因此打算先去聽聽中國鄰居日本韓國怎么看。在我看來，美方何嘗不是假惺惺擺出了一副傾聽盟友聲音的“低姿態(tài)”，并以此為由在阿拉斯加現(xiàn)場向遠道而來的中國客人發(fā)難。而美方的這套外交戲碼卻在韓國這一站掉了鏈子。韓國方面完全沒有像日本那樣卑躬屈膝配合美國的表演，文在寅總統(tǒng)穩(wěn)坐青瓦臺目光所及談的都是朝鮮半島局勢。雖然美國的這出戲演砸了，但我們還是要警惕美方的這個“大動作”：拜登政府很可能正在將中國打造為一個“共同的對手”，用以聚攏那些離心離德的傳統(tǒng)盟友。就算沒有問題，也要主動制造問題，拿新疆、西藏說事兒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這是拿中國“過橋”，實現(xiàn)所謂的“美國回來了”。
那么楊潔篪與王毅的一席話，布林肯們又是否真的聽進去了呢？遺憾的是，我認為很有限。我留意到沙利文在“超時講話”時揶揄中方“雙人組”是在Lecture（講課），我很遺憾地看到，美國民主黨的精英們?nèi)匀粵]有放下他們的傲慢與偏見。
在我看來，楊潔篪與王毅脫稿講話的信息量足夠美國方面研究很久。這不僅僅是一個“應激反應”下捍衛(wèi)中國國格與立場的駁斥演說，更是一次以“你們正在與這樣的中國打交道”為主旨、脫胎于“四個自信”理論的《中國的底色與底氣》。
楊潔篪以內(nèi)政為切入點，談到了剛剛結束的全國兩會，談到了“十四五”與2035年遠景規(guī)劃，談到了中國所遵循和維護的國際體系與秩序，談到了“美國有美國式的民主，中國有中國式的民主”，談到了“美國人民當然是偉大的人民，中國人民也是偉大的人民。難道我們吃洋人的苦頭還少嗎？難道被外國圍堵的時間還短嗎？”，“只要中國的制度對頭，中國人民是聰明的，要卡住我們是卡不住的”。
楊潔篪主動提及美國國內(nèi)根深蒂固的人權問題，包括“黑人的命也是命”。這是十分巧妙的地方，因為拜登與哈里斯之所以勝選，少數(shù)族裔的人權問題給了他們莫大的助攻。從這個意義上講，中方開誠布公地指出了美國內(nèi)政存在的問題，以一種對方聽得進去的“低敵意模式”進行講述，這就是中國外交的“巧實力”。
如果我是一名美國媒體的編輯，會用這樣一句話來概括楊潔篪與王毅的講話主旨： We have come this far and where will you go， my friend？（中國篳路藍縷一路走來，那么我的美國朋友你將去往何方？）這就引出了我認為這第一場會晤中方最耐人尋味的一句話：“我們希望兩國能把各自的事情辦好，而不是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p>
在我看來，中方一語道破中美雙方最大的共識與常識：外交是服務于內(nèi)政的。值得欣慰的是，中國外交家在阿拉斯加的一番講話，美國還是有人聽懂了，那就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基辛格博士。在今天拉開帷幕的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年會上，他通過視頻連線的方式發(fā)出呼吁：世界的和平與繁榮取決于中美之間的理解。
是的，中美關系正站在新的十字路口，中國的前行方向是堅定的，倒是美國人陷入了迷思與困惑。我呼吁美國的精英們將傲慢與偏見放在一邊，重新認識你眼前的這個中華人民共和國。理解是建立在了解之上的，反之就是曲解。中美之間需要的是平視，而不是“從實力地位出發(fā)的居高臨下”。
作者：吳蔚，直新聞高級主筆，深圳衛(wèi)視評論員。